“以往遇到经济下滑,习惯的做法是政府拿钱搞基建,以提振需求,但这种传统刺激办法的针对性不强,而且通过增加负债搞基建项目,还会加大地方政府已有的债务风险,并非‘避险’。”
新基建,无疑是现在市场上的香饽饽,中国发展研究基金会副理事长、全国政协经济委员会副主任刘世锦则提示,要防止把新基建当个筐,什么都往里装。
“新基建”要遵循市场规律和产业规律
新基建包括特高压、新能源汽车充电桩、5G基站建设、大数据中心、人工智能、工业互联网、城际高速铁路和城市轨道交通。刘世锦逐一分析,5G和充电桩很有前景,不过需要与服务对象的增长相适应;数据中心、人工智能、工业互联网、物联网等,都属于信息产业或其中某个细分领域多少具有平台特性的部分,正是在这个意义上可称其为数字基建;而称特高压和城市轨道交通为新基建则比较勉强。
刘世锦提示,一定要明确作为新基建主体的数字基建与“铁公机”类的老基建在技术属性、投资方式和运行机制上的明显区别。
首先,数字基建基本上不是公共产品,是企业经营的商品(或经济学所说的私人产品),而老基建大部分属于公共产品或准公共产品;
其次,相应地,主要由企业投资而非政府投资建设。企业投资就会有硬的预算约束,要讲究投资回报;
再次,也是非常重要但很少被提及的一条,新基建大都是成长中的新技术,技术路线和市场前景不确定,投资风险更大。一旦选择失误,大量投资就可能打了水漂,所以较多采取风险投资方式。政府最好不要直接插手,交给企业和市场选择才是明智之举。相比之下,老基建虽然也有低效率问题,但通常确定性强,比如从市区到机场,修一条高速路不会错到哪里去的。
刘世锦表示,新基建前程远大,真心要把新基建搞好,首先要给其营造一个正常的发展环境,主要是企业自主决策,市场起决定性作用。另外,政府不直接干预、不添乱、多包容,重点促进和维护公平竞争,提高监管水平,提供有效信息服务,提升相关人力资本。
以数字基建为主的新基建,本质上属于新技术驱动的新产业,发展快一点还是慢一点,要遵循市场规律和产业规律,不大适合作为短期刺激的政策工具。同时要防止一哄而起,“运动式增长”,留下一堆无效投资和烂尾工程。当然,也不需要受到某种产业政策的照顾,拿补贴、吃偏饭,搞出新的不公平竞争。少一些概念炒作,多一些专业深度研究,即使资本市场需要概念,也应遵守客观、专业、审慎原则,否则投资者会受到伤害。
着眼点、立足点要从刺激政策转向结构性潜能
刘世锦继而提出,经济遇到困难就想到用刺激政策,除此之外,还有没有更合理且管用的办法?观察和解决问题的思路要有一个调整。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经济经历了30多年10%左右的高速增长,过去十年进入增长阶段转换期,到2019年为止,增速还在6%以上;逐步转入中速增长平台后,今后十年,仍有可能保持在5%-6%或5%左右的增速。这样的增速明显高于美欧日等发达经济体。
前段时间讨论中国经济增速,一种观点主张通过大力度刺激政策“保6”。如果中国远高于发达经济体的增速靠的是刺激政策,那么发达经济体这些年空前宽松的宏观政策,至少也应该将其增速搞到6%以上。
刘世锦表示,中国经济远高于发达经济体的增速,主要靠的是结构性潜能。这种结构性潜能,就是经济学上所说的后发优势。通俗地说,是作为一个后发经济体,在技术进步、产业结构和消费结构升级、城市化进程等方面的发展潜能。在中国高速增长期的相当长时期内,高增长靠的是高投资,而高投资主要由基建、房地产、出口等驱动。经济由高速转到中速,这些结构性潜能逐步减弱。转入中速增长期后,需要有新的结构性潜能替代,这就是通常说的增长动能转换。
对现阶段的中国经济,不论是短期内应对疫情冲击稳增长,还是未来一个时期保持中速增长,着眼点、立足点都应转到结构性潜能。中国还有结构性潜能可用,还没有到不得不主要依赖刺激政策的地步。任何时候都会有宏观经济政策,但在促进增长意义上,这类政策仍是短期和相对次要的,且应与结构性潜能相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