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最早被世界级博物馆正式接受的行为艺术家之一,玛丽娜·阿布拉莫维奇在过去25年多的时间里活跃于欧洲和美国,曾经举办过多场大型个展。2020年,阿布拉莫维奇将成为第一位在伦敦皇家美术院主画廊举办大型个展的女艺术家。
自70年代于塞尔维亚的贝尔格莱德开启艺术生涯以来,阿布拉莫维奇就被认为是20世纪最先锋的行为艺术家之一。她的创作主题和媒介始终是身体,作品透过多样不同的表现形式,运用片段、破碎、非线性、重复等手法,承载于身体,用身体来展,其行为艺术创作的核心就是持续不断地试验并探索表演者与观众之间的关系以及肉体的极限与思维的可能性。
今年已经73岁的阿布拉莫维奇的职业生涯一直都充满了关注与争议:一方面,因为过于严苛和压抑的家庭环境,她的创作方式狂野大胆,有时甚至不惜破坏自己的身体;然而,她也有着平凡而率真的一面。
此次在光社影像中心的展厅一层,呈现了阿布拉莫维奇的三件作品:
《艺术必须美丽,艺术家必须美丽》(Art Must be Beautiful, Artist Must be Beautiful,1975年)©Marina Abramovic, Courtesy Lisson Gallery.
《艺术必须美丽,艺术家必须美丽》是典型的阿布拉莫维奇早期作品,由20件摄影作品以一个方形组合的方式呈现,记录了她的行为表演 ——右手拿着一个钢丝刷,左手拿着一个金属梳,同时梳着自己的头发,同时重复“艺术必须美丽”,“艺术家必须美丽”,直到弄伤了自己的脸和头发。这件作品核心并不是肉身的痛苦,而是能够通过痛苦达到的精神状态。
《释放记忆》(Freeing the Memory,1975年)©Marina Abramovic, Courtesy Lisson Gallery.
在单通道黑白有声录像作品《释放记忆》中,阿布拉莫维奇坐在椅子上、头向后倾斜,把所有可能记得的话一口气说出。这件影像作品的镜头来自1975年在德国蒂宾根的达奇画廊进行的为时一个半小时的行为表演。在表演过程中尽力回忆每个她能记起的塞尔维亚语词汇,其中也包括一些英语和荷兰语。一开始,她嘴里说的基本都是些完全随机的语句,风格类似自动书写和诗歌,但很快这些话语中就显现出了自传性的线索和强烈的个人词汇关联。
这是阿布拉莫维奇的首次纯心理行为艺术表演,虽然整个过程中并没有出现对她身体的直接伤害,在长达一小时的表演的最后,她筋疲力尽的脸上仍然浮现出了回忆引起的精神压力和恐惧。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阿布拉莫维奇在进一步探讨自我的丧失。
《玛雅舞蹈的五个阶段》,展览现场
在一层展厅的最里面是一组特别的雕像,名为《玛雅舞蹈的五个阶段》(Five Stages of Maya Dance),由阿布拉莫维奇的五件雪花石膏肖像组成,它们融合了行为艺术、灯光和雕塑的元素。这些石膏雕塑体现了用半透明材料创作,用影调作为浮雕来制造视觉效果的可能性。在展览现场,不同角度观看这组雕像,会呈现出来极为不同的视觉效果,时而抽象,时而具象。
玛雅舞蹈的五个阶段,2013-2018年5件雪花石膏、导光板、碳素钢,53.5 x 49.5 x 7.8厘米 (每件)
《玛雅舞蹈的五个阶段》灵感来源于玛雅文明的萨满舞蹈。艺术家的自画像被精确地雕刻成雪花石膏,当你走近它们时,又会解构成石头。表面和图像之间的关系需要不断重建; 也表明艺术家的肉身在这种微妙的光与石关系之间的体现。
阿布拉莫维奇曾说,“行为艺术是一种非物质的艺术形式。在当前的人生阶段,我面临着人终有一死的现实,所以我决定用一种比单纯的电影和摄影更恒久的媒介来记录我的行为艺术表演。我选择雪花石膏这种材料,一是因为它的历史,二是因为它的特性(光度,透明度等)。”
托马斯之唇,1975-1993年
在光社展厅二层从颇具开创性的《托马斯的唇》(Lips of Thomas)开始,“战士玛丽娜”到“精神的玛丽娜”逐渐显现。
《托马斯的唇》记录了阿布拉莫维奇突破身体极限的尝试,最初于1975年首次在奥地利因斯布鲁克的克林辛格画廊演出,后于1993年作为在欧美举办的一系列行为艺术表演的一部分再次演出。在这部源于1975年首演的视频中,观众唯一能看见的就是反复出现艺术家在自己腹部割出的星形伤口。
在表演的开始,她先是吃了一千克蜂蜜,然后又喝了一升红酒。接下来,她用手打碎了红酒杯,行为随之变得越来越暴力并具有受虐意味。她用刀片在自己的腹部割出五角星形状的画面成了行为艺术史上的经典记忆。
展览现场,两件录像作品并置呈现
这部作品参考了各种基督教的宗教主题和忏悔仪式,表演内容还包括阿布拉莫维奇鞭打自己,最终躺倒在由冰块组成的十字架上的场面。虽然她腹部的星形伤口在正对它的加热器的作用下不断流血,她身体的背面却在冰块的作用下逐渐冷却。在1975年的首次表演中,部分观众实在无法忍受眼前的场景,在30分钟后把艺术家从冰块上抬了下来。很明显,阿布拉莫维在“托马斯之唇”中的表演不但危及了她自己身体的尊严,并借此消解了内部和外部的双体关系,还对表演者与公众的区别提出了疑问。在她的其他一些作品(如“节奏5”)中,也有看不下去的观众被迫从旁观者的被动身份中走出来,上前进行干预。
无题,选自“星期二至星期六”系列,1986年,展览现场独版大幅宝丽来照片,每幅260x120厘米,光社影像中心收藏
可以说,这两件作品是本次展览的最大看点:这是目前已知最大幅的宝丽来照片,更是此类巨幅宝丽来照片在中国首次展出。目前一台40x80英寸的同类相机,保存在波士顿艺术博物馆。据悉,由于照片尺幅巨大且珍贵,用于展示的镜框都是定制的博物馆级玻璃,价格在数千美元。
自70年代以来,乌里就热衷于采用兰德博士的宝丽来技术进行摄影创作。1976年与阿布拉莫维奇相遇并成为二人艺术组合之后,在1986年为阿布拉莫维奇的行为表演做了记录。两年后的1988年,两人分手之后,乌里继续用这种巨幅宝丽来的形式进行创作,只不过他从相机外走进了相机内部,利用宝丽来物影成像(Polagram)的方式,继续探讨身份的问题。
这件作品体现了昔日宝丽来的辉煌。用黑色乙烯搭建的巨大相机犹如一座房间,由若干操作员分别调校相机,对焦、确定焦点、更换巨幅宝丽来页片、曝光、对拍摄的三明治结构相纸进行滚筒挤压处理,最终形成负相和正相的两个影像。阿布拉莫维奇的这件作品,就是在波士顿的一家特种宝丽来工作室拍摄的,乌里帮助实现了这一拍摄过程。
《无法估量之事物》(Imponderabilia,1977年)©Marina Abramovic, Courtesy Lisson Gallery.
从1975年到1988年,阿布拉莫维奇和德国艺术家乌雷一起表演,处理二元关系。此次展览还包括了二人的经典之作《无法估量之事物》(Imponderabilia,1977年)当时的照片。
在1977年6月展览开幕日,阿布拉莫维奇和乌雷一丝不挂,面对面站在博洛尼亚现代艺术博物馆的入口处,想要进入博物馆的人只能从他们之间的缝隙中挤进去,没法避免与他们的身体接触。表演计划持续6小时,但却在90分钟后就被警方叫停。
无可估量之事物。像审美敏感度一样不可估量的人类因素。“我们赤身裸体,面对面地站在博物馆的入口。想要进入博物馆的游客必须侧身从我们之间的狭小空间中通过。每个想要通过的人都要选择面对我们两人中的一人。”
“英雄”,2002年,单屏投影,14分21秒
在1989年单独表演后,阿布拉莫维奇开始在作品中展现她的个人历史。作品《英雄》(Hero,2002年)是她为了向身为二战士兵的父亲致敬而创作的作品。
阿布拉莫维奇的母亲曾在前线帮助抢救伤兵,但在某次战役中不幸感染了伤寒。失去意识的她和伤兵们一同躺在雪地上,而此时阿布拉莫维奇的父亲正与战友们一边抵抗敌军,一边向她母亲所在的森林方向撤退。当她父亲骑着白马路过她母亲所在的地方的时候,他偶然看见了她从被子顶端露出的头发。阿布拉莫维奇的母亲有一头美丽的秀发。她父亲下马走过去,掀开了被子。在看见她后,他二话没说就把她抱上了马,带她去了尚未被敌军占领的地区,交给当地一家农户照料。在高烧的意识迷雾中,她看见了他的脸。
阿布拉莫维奇的母亲在农户家修养了一个月,之后又回到了前线。一年后,一批伤兵被送到了她所在的临时医院,而她在众多伤者中认出了担架上血流不止的他——阿布拉莫维奇的父亲。当她发现自己的血型与他相匹配时,她献血拯救了他的生命。又过了一年,玛丽娜·阿布拉莫维奇出生了。
有关这部作品,艺术家是这样说的:“我决定做这部作品是在父亲去世后。我一动不动地坐在白马背上,白旗在空中飘动。我就一直那样呆着,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一名女性的声音在唱歌,唱的是她记忆中铁托时代南斯拉夫的国歌。视频的图像是黑白的,因为我想要强调过去和记忆。”
迷魂药之三——来自《闭上眼睛我看到幸福》系列的双连画,2012年
时间中的关系,1977/2010年明胶银盐照片,113.98x152.4厘米/44 7/8x60英寸
在意大利博洛尼亚G7工作室实施的行为艺术作品“时间中的关系”,是题为“那个自我“的行为艺术作品系列的一部分,该系列唤起了从男性与女性能量的互动中诞生的第三种存在。在表演中,阿布拉莫维奇和乌雷的头发被绑在一起,两人的目光分别投向不同的方向。在没有外人的情况下,两人就这样沉默的坐了十六个小时,然后观众们得以观看他们在一起的最后一小时。身为对乌雷和阿布拉莫维奇起到了极大影响的艺术家,约翰·凯奇评价说,这部作品是一种”非活动中的活动“。这部作品的表演过程对艺术家的身体和精神耐力都是极大的考验,而两位艺术家所寻求的既是身体与精神的和谐,又是性别内部的平衡。作品围绕着两极分化的概念展开,倾向于创造雌雄同体的产物。
据悉,本次展览得到了里森画廊及艺术家本人的大力支持,将持续展出至6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