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30年代中期,林徽因与女儿梁再冰(左)、儿子梁从诫(右)在北戴河游水嬉戏
看到一个纪录片导演讲述过林徽因的女儿梁再冰女士,说在所有的名人后代里,梁再冰是少有的单纯。她低调而认真,从来不愿随便提起自己父辈祖辈闪闪发光的名字,更反感那些以他们的故事来炒作的文章,称之为“乱七八糟”。她的采访所讲述的信息量都很大,诚恳而扎实。这样的一个梁再冰,可能是林徽因身上认真一面的再现,同时,也显示出梁家优雅的教养。
林徽因有一儿一女,她的教育方式正如她的衣装审美:十分洋气。
梁再冰记得母亲带自己在做建筑考察的生活,还记得母亲引导自己写日记,她至今仍保存着1941年11岁左右时写的日记,日记里非常详细地记录了他们家的生活细节。这种做法和写法,显然深得林徽因的真传。
在母亲留下的画和文字里,有一张是专门送给梁再冰的,那是一张欧式绘本风格的漫画,画着一只手不释卷的袋鼠,那隐喻着沉迷小说的梁再冰,林徽因在上面写,如果你一直这样沉迷书本,我向你保证我不会有一个女婿的。
至于儿子梁从诫,母亲给他的纪念就更加著名了:那首著名的《你是人间四月天》就是林徽因写给儿子的诗歌,但曾被误传为写给徐志摩的,让梁从诫十分不快。
在梁从诫还很小的时候,林徽因就经常给他讲米开朗琪罗、贝多芬,和他一起读《猎人笔记》,这些都是极好的教育。即使逃亡期间,母亲在废弃的房子里,仍带着他一起翻找和学习,母亲找的是炊具和生活用具,他找的是建筑方面的积木。
梁从诫5岁的时候,卢沟桥事变爆发,然后全家向大西南后方撤退,“由天津到长沙,共计上下舟车十六次,进出旅店十二次”。五岁的孩子就在这样的奔波中生活,经受的考验自毋庸多说。从长沙移居重庆时,梁从诫曾经问母亲,如果日本人打到重庆我们怎么办,林徽因指着门前那条河说,投河去死!他吓得赶紧拉住妈妈说,那我怎么办?而妈妈只是说:国之不存,怎顾得你。
1936年,林徽因与儿子梁从诫在故宫合影
女儿梁再冰曾经写过回忆她妈妈的文章,她印象中的母亲,脾气有点急躁,但:“母亲不发烧时也大量读书做笔记,她睡的小小行军团帆布床周围堆满了中外文书籍。”
在梁再冰和梁从诫对母亲的回忆里,在林徽因的育儿故事里,我们看到的是另一个侧面的林徽因,与那个美貌、传奇、浪漫的林徽因截然不同。这个林徽因克己、强韧、不畏艰苦、百折不屈。
林徽因胸怀大志,安居于北平也好,漂泊于西南也好,从来没有放弃过让自己的生命发出华彩。在昆明,在李庄,在炸弹的随时轰炸中,她最为忧心的,并不是安全问题,而是“什么事也做不成”。她在给费慰梅的信中不止一次地、反反复复地,说着这个意思:
“读着你用打字机写的信,我不禁泪流满面。字里行间如此丰富有趣,好像你们就在眼前。不像我总是盯着自己眼皮底下那点乏味孤寂的生活,像一个旧式的家庭妇女。”——这是流亡在昆明的时候。
“我必须为思成和两个孩子不断地缝补那些几乎补不了的小衣和袜子……当我们简直就是干不过来的时候,连小弟在星期天下午也得参加缝补。这比写整整一章关于宋辽清的建筑发展或者试图描绘宋朝首都还要费劲得多。这两件事我曾在思成忙着其他部分写作的时候高兴地和自愿地替他干过。”——这是逃难在李庄的时候。
在这些信里,我们可以看到,林徽因何等不愿意成为一个家庭妇女。哪怕活在战火频仍中,活在一个病痛不断的躯体里,她对生活质量高度渴望,自然也化为她对儿女的殷切期望,化作她的教育方式和理念,与其说这是言传,不如说是身教。